第450章 峡谷中的蛆虫

    “你可能不太相信，那就是我们曾经的样子。”积木鸟像是想到了什么，万分感慨地说道。

    “那些碎片吗？”

    黎洛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碎片，又看了看身下的积木，非常诧异。

    “不太像。”

    “当然不像，我们原本是没有颜色的……”

    积木鸟一边盘旋着，一边和黎洛讲述起了它们曾经的故事……

    ……

    它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或者是某种细菌，又或者是某种能量体。

    最开始的它们，是一种被困在镜面碎片之中的种族。

    但是它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困住的，因为在它们的视角里，它们的世界非常大，大得没有边界。

    它们所处的空间被镜面包裹着，它们可以通过镜面的多重反射看到无限远的地方。

    那些镜面之中也有着和它们一样的“族人”，虽然无法交流，十分蠢笨，但至少可以它们不会感觉到孤独。

    它们自诩为那镜面空间中掌管一切的神，带领着镜面中那些无数的“子民”，在那渺小的空间中，无所不能。

    “我们当时是很满足的，因为我们认为，世界就是这么大，一切都已经非常美好了，但是……”

    一位外神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那位外神来自一个正方体形状的镜面世界，来到它们的世界之后，便将世界的真相告诉了它们。

    “我们只是被困住的可怜生命，那些子民也只是倒影，一切都是虚妄。”

    当知道这一切之后，它们便不再满足于这渺小的空间，它们想出去看看，想亲眼看看真实的世界。

    名为“好奇”的情绪在它们心中升起，这一刻，它们开始将“超脱”视为目标。

    超脱这渺小的空间。

    超脱这虚假的世界。

    超脱这愚昧的表象。

    超脱这既定的未来。

    ……

    它们跟随着外神，穿越了一个个世界，将世界的真相传播给了越来越多的同胞。

    大多数同胞都选择了离开虚假，可是，还有一些同胞，因为形态的关系，无法移动，被困在了那渺小空间中。

    它们不断地穿越，直到打破世界，冲到现实之后，外神却消失了。

    “它解救了所有的族人，但是自己的能量却耗尽了……”

    外神本可以独自超脱，但它非要带上一大堆同胞，因此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我们看到了真正的世界，但是带领我们超脱的人，却永远消失了。”

    它们看到，那困住自己的世界居然只是散落成山的玻璃碎片，它们只不过是在不同碎片间穿梭，就耗费了无数的精力。

    如今，在牺牲了外神的情况下，才真正站在了现实之中。

    可是，现在的他们，连移动都做不到。

    它们是依托于那些碎片存在的，如果离开碎片，它们就会迅速消亡。

    即使已经看到了现实，但它们依旧被虚妄所困。

    就在这时，有的同伴提出了一个方法：

    “一部分同伴返回碎片中，控制碎片，剩下的一部分在外面传递信息，告诉碎片之中的同伴如何操纵，这样它们就可以让碎片移动起来。”

    可是这样，回去碎片中的同伴就再也无法出来了。

    没有了外神，它们无法再进行超脱。

    这样的方法会牺牲很多同伴的自由，让它们重新回到那逼仄的空间中，这对看到真正世界的它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但它们并没有犹豫。

    无数的同伴自愿回到了碎片中，成为被其他人操控的“零件”，组合成一台能够移动的“机器”。

    随着一位位同伴重新进入碎片，这台凝聚了一整個种族心血的“机器”在峡谷中迈出了第一步。

    这是“机器”的一小步，但却是它们种族的一大步。

    从这一刻开始，它们迈向了新的未来。

    在不断地调试下，它们研究出了让“机器”移动得更快的方法。

    那些现实中的生物也给了它们很大的启发。

    它们用不同形状的合适碎片相互接合，组成更为坚固的结构，模拟现实生物的生理机构，让这台“超脱机器”活动得越来越灵敏。

    那时候，它们以为“现实”就是这一望无际的碎片山。

    但是，超脱的意志一直在引导着它们。

    它们钻到了最深的峡谷之中，爬到了最高的山脉上，用那懵懂的目光，研究着这个世界。

    终于，它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里也是虚假的。”

    这一望无际的碎片山，也只是世界的一个角落。

    “超脱还没有结束。”

    它们研究了出现碎片的时机，发现出现碎片时，会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出现。

    那时候的它们还不知道这是创神之海在倾倒“垃圾”，但它们知道这是一个逃脱的机会。

    终于，在某一次倾倒垃圾时，它们趁机爬上最高的山脉，跳入了镜面裂缝，逃出了这里。

    “直到那时候，我们才第一次看到创神之海原本的样貌，原来大地是光滑的，天空是有颜色的，一切都很完整，我们原本以为的世界之巅，只是真正世界的底端。”

    它们看到了天空中飞翔的鸟儿，看到了镜面中那些自由自在的玻璃生物，一望无际创神之海，对于它们来说，显得无比生动。

    “我们也可以飞上天空吗？”

    “飞上天空，是不是意味着真正的超脱？”

    它们模仿着那些鸟儿，笨拙地扇动起那新组合成的翅膀。

    同胞组成的零件“嘎吱嘎吱”地响动，自由的风将这被困在渺小碎片的种族缓缓托起。

    它们戴着枷锁，目光却盯着天空，无数渺小的碎片此时化作一根根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超脱的巨鸟腾空而起，又砸落在地。

    巨鸟将散落在地的零件重新捡起，装在身上，再一次扇动起翅膀。

    “超脱！”

    不知是谁喊了起来。

    它们是一个个零件，也是一块块组成超脱的积木。

    它们是困在碎片中永远不能离开的囚徒，也是早已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灵魂。

    它们是挣扎着爬行于垃圾场中的蛆虫，也是拼命扇动翅膀，妄图摆脱大地的雏鸟……

    “超脱！”

    它们的声音从表面传入碎片，最后在整个躯体上共鸣。

    渺小的震颤汇聚在一起，超脱的向往顺着音浪撕破空气。

    这一次，重力再也无法阻挡那自由的灵魂……